水墨:語言?媒介?精神?當代性
鄒立穎 大山的主人 67cmx6
當代水墨實驗的轉向和走勢一直是當代藝術界關注的焦點之一,水墨的問題也是文化界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結。2001年由我和皮道堅策劃的“第一屆當代水墨空間:中國水墨實驗二十年(1980--2001)”,目的是以一種美術史書寫的自覺態度參與到水墨問題的討論和文獻收集的工作之中,同時也為后續的當代藝術研究提供一份當代水墨實驗領域較為全面的、綜合的、斷代式的的文獻資料。作為對一個學術領域的形態展現,更有利于我們以一種質樸的學術眼光來對待處于當下社會、文化語境中的水墨藝術所必須去認識、探討和解決的問題--在當代多元文化并舉、錯綜復雜的互文關系中,如何去確認自身的位置,并在當代藝術的“日常事務”中發揮自身不可代替的作用。
2006距離“第一屆當代水墨空間”的展出過去了五個年頭,對于這五年來當代水墨實驗的種種表現和某些轉向跡象的觀察和研究,我們發現,當代水墨實驗正在逐漸地走出一種相對保守的文化框架和思想模式,以一種更為平和、開放的態度投入到當代藝術的集體“表演”之中,一些原有的類型邊緣不斷地受到沖擊和消解,媒材自身的表現能力也得到加強和拓展。作為具有強烈文化表征的水墨,正在不斷地擴充其表達的可能性及延伸其文化的涵義,并轉換其在當下文化喻體中的某種角色定位。于是,我邀請了楊天娜為主策劃,策劃“第二屆當代水墨空間”,展覽主題為“滲移景和幻想”,目的是將“水墨”視為一種文化表征,通過呈現當下藝術實驗與作為文化表征的“水墨”的關系,提供另一種創造性實驗性的“文本”,探詢水墨的文化內涵、文化含義的當代演繹的未知性和可能性。
李也青 水墨石刻. 民工之三120cm
作為展覽主題的關鍵詞“滲”,既暗示著“水墨”和“宣紙”之間的互動關系,體現了媒材的行為特質和文化涵義,同時也暗含了文化博弈中的一種對應策略,即是挑明了當代水墨實驗在面對“傳統現代”、“東方西方”、“全球民族個人”等的“文化談判”時所應采取的方式方法一種“滲”和“反滲”的思辨關系,在當代藝術觀念對水墨藝術提出了要求并施加影響的同時,水墨藝術也在不斷改寫當代藝術的現實,并填補了觀念闡述中空置的區域,行為主體在不斷的調換過程中達成了某個階段的文化協商的結果。“滲:移景和幻想”將水墨藝術考慮為一種精神與心靈的修煉,而不是一門技術或者某種特殊的傳統, 不把水墨作為一個單一的領域來看。展覽中十二位來自不同背景--水墨、油畫、行為、多媒體及裝置藝術家的作品,意味著非水墨藝術家參與到了水墨藝術中,同時也暗示了水墨的精神和美學滲透到了他們的工作和創作中。不把水墨作為一個單獨的領域來考慮,而直接進入該學科當代意義及問題的追問。中國傳統文化里的許多觀念對于現代和當代藝術有著不可忽略的重要性。注重創作過程,注重參與,互動與交流,以及作品的開放性品質,取消學科之間的限制,消除生活和藝術之間的美學距離。在這種意義上“滲”也指水墨的精神對生活中各種不同現象的可能滲透,即水墨的精神性問題。而“移景和幻想”這一副題蘊含了水墨藝術最迷人的特質:如隱喻、自然、直接、參與、交流、綜合性、開放性、包容性以及對純凈精神世界的渴求。“移景”代表著一種對內在世界的觀察。“幻想”又是對現實,對圍繞著我們世界的另一種設想。
李津 自在 紙本水墨 180x98cm 2015
“移景和幻想”闡明了“動”和“思”之間的關系。因“動”而“思”或是因“思”而“動”,兩者是平行互進的對等關系。“移景”闡述了文化情景不斷切換的事實,“幻想”直接切入到水墨藝術文化根性的特質一種“東方式”的“神”和“游”的狀態。兩者之間構成了仿似古代文人高士在山水之間“情景交融”般的文化趣味。
自從十九世紀末“國畫”這一名詞出現以來,水墨畫就不可避免地被硬性定義為一個藝術領域,特殊邏輯的領域,一個擁有特別風格的語言和詞匯, 擁有特別的傳統和發展歷史,一個負責某種文化內涵和文化意義從屬于中國特殊文化的領域,一個作為與西方文化比較的領域。八十年代被提出來的“實驗水墨”試圖克服以上種種限制,主要通過技術,形式和主題的創新來賦予水墨藝術現代和當代的意義。
作為一種反撥行為的當代水墨實驗,其任務之一就是重新認識“水墨”的文化職能和精神指歸,重新喚醒“水墨”作為一種藝術語言、一種表達載體的主體意識和活力,尋找“水墨”中的文化內涵在當代的應用和轉型以及作為一種語言系統在當下表達的語法和修辭。
朱新建 水墨作品
“水墨”作為媒材的中立立場闡明了“物性”所具有的“開放性”--在不同的文化情景中得到認識和演繹同時又很好地保存其文化根性,不同的方式將不斷地擴大其文化內涵和能指的范圍。“水墨”中的“物性”也保證了“水墨”作為一個藝術門類存在的“合法性”,保證其獨特的作用和地位不必面臨被譖越、被取締的危險。從多年來水墨實驗的種種現象和各個個案中可以看到,即使“水墨” 的表達方式、呈現出來的視覺樣式改變了,但內在的某些精神特質一直和傳統的水墨精神暗合,互相呼應,延續著文化血緣的譜系。所以,當代水墨實驗在實踐自身的文化理想和抱負的時候,必須清晰地認識到實驗行為要糾正或是對抗的對象是強加在“水墨”身上不合時宜的“趣味”和某種強制性的所謂的“當代”觀念,而同時,更應該探索和切入于水墨作為一種文化精神,它與當代文化生活及精神之間關系的領域。
當代藝術內在的精神指向是對民主精神的訴求,它支持不同觀點和差異性的平行并存,提倡批評和討論的開展,默認認識和判斷的矛盾并默許實驗過程中可能導致的失敗。基于這樣的精神,處于當代藝術的集體行動中的“水墨實驗”,同樣必須對當代藝術的內在要求做出回答。“水墨實驗”的貢獻在于為當下文化藝術觀念的演變保存一份實踐文本,而更重要的是為本土文化在全球化趨勢的驅動力的作用下產生的應對策略提供一份寶貴的經驗。